还是活在现在舒坦,有现代科技的加持,人们能享受很多古人无法想象的福祉和便利。单说个听戏吧,现代人可以做到随时随地,想听就听,爱听谁就听谁,要何英就何英,那英就那英,手指头动一动,就能请出个霉霉来,不远万里地为你唱歌。古人就没这样的听戏自由,要听戏,非得进戏院,赶场子。大户人家有钱,可以任心,自家给个戏班,听戏就方便许多。俺老祁家就给过戏班,牛皮吧?
明末梅墅祁家是个戏迷之家,老太太爱听戏是自然的,老太爷的澹生堂图书馆中收有众多戏剧的剧本,彪佳在这个基础上再广泛收罗,潜心研究,编写了《远山堂剧品》、《远山堂曲品》两部戏剧研究专著,还编著了《玉节记》、《鱼佛儿》两部传奇。堂兄祁止祥是个戏剧全才,编剧、导演、作曲、表演,样样精通,几乎是绍兴的阮大铖,让大才子张岱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他家是有戏班的,其中有一个叫阿宝的艺人,技艺尤为精湛,被祁止祥视为至宝,天天随身携带,形影不离,像带个MP3似的。张岱说“止祥去妻子如脱屣耳,独以娈童崽子为性命,其癖如此。”
祁彪佳本房的戏班是由长兄祁麟佳搞起来的。麟佳长彪佳二十余岁,长兄如父,两人感情十分好,他是彪佳的启蒙老师。麟佳也雅好戏剧,著有《太室山房四剧》,麟佳亡故后,彪佳为了纪念他,“洒泪授梓”,把它刻印了出来。麟佳考运不佳,考了二、三十年,只考中了个秀才。中年以后,功名之心也就淡了,开始以声色自娱,置办了戏班。这点上与张岱的父亲张耀芳很像。张耀芳天资极佳——状元的孙子嘛,遗传基因摆在那里——又酷爱读书,读了四十余年书,只捞到了一个举人,却把眼睛读成高度近视。张岱的母亲陶太夫人看着心痛:“你省省吧,不要读这些捞什子的书了,再读下去眼睛要读瞎哉,还是弄个戏班,听听戏吧,看美女总比看竖排的繁体字养眼。""遂兴土木,造船楼一二,教习小傒,鼓吹剧戏,一切繁靡之事,听先子任意为之。”
崇祯二年(1629),祁麟佳英年早逝,留下的戏班老太太作主,交给女婿福全峡山的何芝田打理。何芝田一接手,就出了事情,有一个叫谢丑的戏子称其父生病要回家探望,临走时结清了工资,还借了二十两银子作盘缠。谁知这个谢丑一去不还,投靠了湖州费姓土豪家。何芝田访得消息,派家人到湖州去催他回来,谢丑不仅不肯回来,而且“复倚豪有力,且詈且殴,家人几不能归"。反了天了, 老太太听闻此信后,一则忧虑以后听不成戏了,二则肉痛办戏班花的这么多钱都打水漂了,气得吃不下饭来。祁彪佳只好出手干预此事。他写了三封信,一封给湖州费家,请他放人;一封给在苏州做通判的姨夫张联芳(也就是张岱的二叔),求他把谢丑的家人扣起来,“乞严拘其父兄,立以严限,期于必得”,由此可见祁麟佳办的是昆曲班,昆曲发源于苏州,唱昆曲的多为苏州人,就象现在唱越剧的,也以嵊州人居多一样;第三封给苏南名票彭天锡,请他在苏南演艺界打听消息,造造舆论,告诉人们,不是我祁家不仁,而是他谢丑不义,让谢丑在演艺界“社死”。此事最后的结果是张通判在苏州拘了人,湖州费员外很客气地送回了人,发还了“班银”,事情很圆满地得到了解决,可见祁御史的影响力还是刚刚的。但是,你收得了他的人,却收不了他的心,这个谢丑过了一段时间后又逃走了,而且还带走了另外几个伶人。第二年,祁彪佳在给他的表兄兼连襟兼亲家翁的张介子的信中说:“向以优人之逃烦渎老姨夫,不意前者未获后者继之,要亦此辈之常态耳。弟以蓄优为越惫俗,且非草土之人所宜,言而复恐再渎之取罪也,故昨何姐夫申恳,而弟不敢致一字,百不尽言,统乞仁兄婉致为祷。”何姐夫想故技重演,请张姨夫再次拘捕谢丑的家人,以此要挟,祁彪佳却不愿意了,觉得这样搞下去不是一个事儿,所以没有再写信给张联芳,只是在给他的儿子的信中提及此事,意思是说你去告诉你爸爸,叫他看着办吧。 伶人潜逃在万恶的旧社会是时有发生的。《红楼梦》中就写到过此事,忠顺亲王府中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逃掉了,王府打听到琪官与宝玉“相与甚厚”,是朋友,所以派人到贾府来问宝玉,害得宝玉被他老爸打烂了屁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