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“以冷写热”是我读《红楼梦》时新造的一个词,它的意思是说,热闹喜庆的事件用冷冷的笔调来写,整部《红楼梦》中,贾元春被册封为贵妃娘娘正是最为热闹、最为喜庆的事,读起来却充满着寒意。这个情节在第十六回,这回的回目是“贾元春才选凤藻宫,秦鲸卿夭逝黄泉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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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贾迎春早就入了宫,大致是女史一类的小职务,她被册封为“凤藻宫尚书、贤德妃”的那天,却正好是她父亲贾政的生日,这一天宁荣二府的人齐聚庆贺,大办酒席,请了戏班子,非常热闹,就在此刻,宫里的太监传口谕,让贾政进宫觐见,这么一个事,一下子让贾府的热度降到了冰点,书里有这样一句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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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忙止了戏文,撤去酒席,摆了香案,启中门跪接。(《红楼梦》第十六回,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第三版第20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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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你看看,一个太监来传口谕,要撤去酒席,终止戏文,仿佛有一种不祥之兆,后面紧跟一句是“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”,这是小说中的描写,却映射出当时的政治环境,被召进宫,都不是好事情啊,有可能是就此永别呢!却不料这次竟是天大的好事,贾政的女儿、贾宝玉的姐姐贾元春被册封为贵妃娘娘,那是了不得的事情,贾政的身份一跃成为“国丈”了,贾宝玉那是货真价实的“国舅爷”了,书里就有一句“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,言笑鼎沸不绝”,读者以为接下来会描述这个盛大的喜庆场面,却不料作者曹雪芹戛然而止,用“国舅爷”贾宝玉的视角冷冷的写出了一段话,我们来读一下原文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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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虽闻得元春晋封之事,亦未解得愁闷。贾母如何谢恩,如何回家,亲朋如何来庆贺,宁荣两处近日如何热闹,众人如何得意,独他一个皆视有如无,毫不曾介意。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。(《红楼梦》第十六回,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第三版第204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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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这段话读下来真真拍案叫绝,里面有五个“如何”,却从反面写尽了一个家族最为荣耀的事情,文艺评论中有“不着一字,尽得风流”的说法,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。贾宝玉的“冷”与众人的“热”造成强烈的反差,这种“以冷写热”的手法,非常值得我们学习。读小说要读出这个味儿,才算得上是享受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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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2025年5月28日于绍兴迪荡湖畔